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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他披荆斩棘,逆转乾坤,终成一代传奇王侯!
发布日期:2025-06-24 15:36 点击次数:133
嘿,哥们!来,我给你安利一本超燃的男频神作!这书啊,简直就是为咱们量身打造的冒险盛宴。主角一路开挂,智勇双全,从默默无闻到名震四方,看得我热血沸腾,直呼过瘾!剧情紧凑,环环相扣,每个转折都让人拍案叫绝。我敢打赌,你一旦翻开,绝对停不下来,错过它,你肯定会拍大腿后悔!赶紧的,加入你的书单,咱们一起爽翻天!
《大周王侯》 作者:大苹果
第一章谁家少年谁家院
烈日当空,空气如火一般的焦灼。天地万物如入炉鼎之中炙烤一般,灼热难耐,暴躁不安。
十字街头,青石地面烫的人不能落脚。然而,此时此刻,数百名披头散发的犯人正跪在这可以让人肌肤灼烧起泡的滚烫地面上。他们当中有的是锦衣华服,有的衣衫褴褛;男女老幼皆在其中。养尊处优者有之,尘霜满面者有之。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绑,以一种怪异难受的姿势跪在地上,身子难受的扭动着。
在他们的周围,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手中的兵刃闪着刺目的光芒。他们围成一个大圈,将这数百名男女老幼围在当中,如临大敌。数十名半袒肩膀,露出满身横肉,手持红绸裹柄鬼头刀的刽子手站在满地的男女老幼前方,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眼中闪着嗜血的精光。
兵士外围的几道街口和商铺屋檐下,黑压压的大片百姓在旁围观,他们对着场中的一干犯人指指点点啧嘴交耳的嗡嗡议论着。有人发出惋惜的叹息,也有人露出快意期盼的表情。
哐哐哐!
锣响三声。炙热而嘈杂的喧嚷声顿时消失,场间变得雅雀无声,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看向刑场之中。
一名盔甲闪闪的武将从街口飞奔向北面一处竹棚前,跑动之际,头盔上的红缨如一团火苗在燃烧跳跃。
“启禀吴大人以及诸位监斩大人,午时三刻已到,可否行刑?”那将领拱手向着竹棚之中端坐于七八名官员行礼道。
居中而坐的一名绯色官袍的官员微微点头,站起身来。探手入袖,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来。在七八名官员的簇拥下,那官员缓步来到街心,目光如电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犯,展开圣旨朗声诵读。
“奉天承运,大周皇帝诏曰:查杭州林氏一族,结党霸权,干预国本,意图不轨,勾结官员,鱼肉百姓。乃我大周之痈,天下之祸,不杀不足以慰天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此诏令林氏一族即刻满门抄斩,九族尽诛,抄没家产充公。钦此!”
那官员诵读完圣旨,伸手从身旁随从手中取过令牌来,扬手当空一掷,厉声喝道:“验明正身,行刑!”
令牌落地发出清脆的噼啪之声,随着令牌落地之声响起,红缨将领挥手大喝道:“行刑。”
数十名刽子手齐声大喝,大踏步冲入犯人人群中。前方,跪在地上的两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绝望。闪闪的刀光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让他们睁不开眼来。鬼头刀高高举起,数十道亮光同时闪起。刀落下,两名老者的头颅和周围数十名男女孩童的头颅瞬间滚落尘埃。
鲜血迸溅,后方的犯人们发出惊骇的痛哭和呐喊,他们凄厉的嚎叫着,悲鸣着。他们扭动着身子,如虫豸般的蠕动着。可是捆的结结实实的绳索让他们难以挪动分毫。有的人大声咒骂着,有的人苦苦的哀求着,有的人已经失禁,瘫软在地面上。但无论如何,所有人的命运已经注定。
刽子手们动作迅速,砍完了一批头颅,便继续砍下一批。他们的脸上连一丝的怜悯也欠奉,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和木头无异,砍脑袋只是一个差事罢了。
刀光闪烁,又是几十颗脑袋滚落地面。尸体仆地,鲜血横流。
所有的犯人都在哭喊哀嚎,都在咒骂恳求,然而西北角上,一名面目英俊五花大绑着的中年人却没有任何的挣扎和叫喊。他抬起头来,双目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屠杀,脸上没有丝毫的怨恨和恐惧,却仿佛带着一种解脱的释然。
一名刽子手提着血淋淋的大刀走向了他,中年人的脸上不但没有流露出惊惧,反而朝那凶神恶煞般的刽子手笑了笑。
“什么?”那刽子手皱眉喝道。
“兄弟,请你下手稳些快些,让我少受些苦楚。多谢了。”中年人低声道。
刽子手愣了愣,点头道:“好。”
滴血的大刀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残影,一刀挥下,中年人英俊的头颅飞出三尺,一腔热血喷洒在灼热的地面上,刺啦一声冒起一层热泡。那刽子手似乎听到了飞落地面的那颗人头口中发出的一声轻轻的叹息。
……
啊~啊~!
黑暗的房间里,帐幕笼罩的牙床上一个身影大叫着猛然坐起身来。他胸口起伏剧烈的喘息着惶然四顾,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脑海里还回响着那些绝望的哭喊,血腥的场面还在历历在目,身子还紧张的颤抖着。但突然间,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四下里寂静无声,窗外夏虫唧唧,碧纱窗上,廊下的花树的倒影轻轻的摇弋着。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那身影呆坐片刻,撩起蚊帐探出身子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来。那面孔上带着迷茫和不解,朝着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四周张望着。越是打量,少年的脸上便越是迷茫不解,越是疑云遍布。
少年扶着额头皱着眉头下了床,赤足散发在屋子里缓缓的走了一圈,然后走到了长窗之前,伸手推开了碧纱长窗。窗外明月当空,寂静清凉。凉爽的夜风吹过天空,院子里的树叶发出轻轻的哗啦啦的声响,就像情人的私语。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亮了少年的面容。少年生的甚是俊美,浓眉郎目,薄唇高鼻,只是稚嫩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神秘的风霜之色。
“这是……发生了什么?”少年皱眉心想着,伸手在脖子上摸了几下。脖子上的皮肤光滑如境,毫无异样。
“我不是……被砍了头了么?”
脑海里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满目的血光和人头滚滚的场景依旧在记忆里清晰呈现。难道那只是一场噩梦?
但少年很快就否决了那是一场梦境,那十二年的时光,所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纤毫毕现,那绝对不是一场梦。
“自己是死后成了魂灵了?”少年转头看了看身后,那里有一道影子。鬼魂是没有影子的,自己显然不是鬼魂。再默默胸口,那里热乎乎的,剧烈的心跳兀自没有停息。
“难道是……重生了?”
少年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个惊悚的想法,他愣住了,身子如泥塑木雕一般的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让僵立的少年惊醒过来。
“是谁?”少年警惕的问道。
“二公子,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娇怯怯的声音。
少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他飞快的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一个俏生生长相清丽的少女正端着一盏烛火站在门前。
“我听到二公子刚才似乎叫喊了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瞧瞧。二公子是做了噩梦了么?”少女满眼的关切。
少年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少女的双肩,摇晃着急促的道:“绿舞,是你么?”
少女脸上泛起红晕来,讶声道:“是我呀,公子,你怎么了?”
少年呼吸急促的再问道:“真的是你么?你不是已经……,罢了罢了,你告诉我,今天是哪一天?”
“六月十二呀,公子,为何问这个?”名叫绿舞的少女已经有些惊慌了。
“绿舞,你再告诉我,现在是那一年?”
“……庆丰二年啊。公子,你到底怎么了?”少女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关切的看着少年发白的脸色。
“庆丰二年?”少年呆呆的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庆丰二年……十二年前……真的是十二年前……”
绿舞忙将烛台放在桌案上,伸出纤手轻抚少年的额头,发现少年额头上全是细汗,触手一片滚烫。绿舞惊慌道:“哎呀,公子真的生病了,我去请郎中去。”
少年无力的摆手道:“不用去,我没事,只是口渴的紧。你去倒些茶来给我喝便好。”
“好好,绿舞这便给公子沏茶去。”俏丽少女慌忙转身,脚步蹬蹬蹬的出门而去。
……
皓月当空,夜阑人静。
夏夜的清风吹拂过巨大的城池,将白天的炎热和喧嚣涤荡一空。已过子时,除了花街柳巷之中的那些青楼妓馆中依旧曲乐悠扬笑语欢声之外,这座城池的绝大部分街巷中早已安静无声。
这里是大周朝两浙路杭州府的一个普通的夏夜。在入夏之后的每一天之中,杭州府的百姓们也只有在这夜半后的几个时辰内能安然入眠。因为夜半之后,繁华都市的喧嚣和白日的炎热也都满满散尽,人们才可以安睡下去。所以很少有人在这个适合入睡的时间点还来熬夜。
然而位于涌金门内林家大宅西院角落的一座小小庭院里,正房东首那间小屋的灯光从二更天便一直亮着,直到此刻还未熄灭。落地雕花长窗的碧纱之上,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如泥塑木雕一般映照在上面,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屋子里,一张小几摆在窗下,身着薄衣的少年正托着腮静静的坐着小几旁,眼睛透过长窗上的透明碧纱,望着天上已经偏西的一轮皓月出神。三天了,少年自从醒来之后已经连续三天这般呆坐在这里出神了。
看上去这少年似乎在赏月,但他的神情却又不像是在赏月。他的眉头明显的蹙起,眼神中满是迷离之色,正处于神驰天外、思绪飘飞的状态之中。
少年叫林觉,是杭州林氏大族三房的二公子。说是二公子,其实是妾生的庶出之子。在这年头,庶出之子的地位可是极低的。所以,他的住处便是这一间简陋的小院。而小院后方的三房大院之中的那座雕梁画栋的精美小楼中,住着的才是三房真正的主人。
少年的思绪飘飞翻腾,脑子里如开水沸腾一般一直没有停息:十二年了,自己从后世穿越至此已经十二年了。来到这里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月色皎洁的夏夜。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魂魄附身于这个叫林觉的十八岁的少年身上,穿越到这个叫做大周的朝代之中,开始了另一段旅程。
在他穿越而来的那个后世的年代里,他本是因为人生的失败自杀而死。可没想到那样的死亡却没有让他得到永远的安宁。穿越之后的人生也并没有五光十色,更没有雄图霸业。他没有像小说书电影电视剧中的穿越者那般成就一番大事业,而只是浑浑噩噩的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战战兢兢毫无建树的生活了十二年。
不是他不想活得精彩,不是他不想成就一番功业,而是在穿越之后的那一世,现实残酷的可怕。自己每一次的选择似乎都是错误的,这一连串的错误最终导致了自己一事无成。
正当他有所振作,处境也有所改观之时,却已经太迟了。三十岁的那一年,自己刚刚考上了科举,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之时,一场弥天大难却突然降临。这之后一切便戛然而止了。穿越而来的人生的十二年就像是一场平淡无味毫无亮点的梦,在那场灭顶之灾到来后毫无华彩的湮灭了。
被砍头之前,林觉的心中甚至有一种解脱的快感。穿越的人生再一次以失败结束,这一次总该永远坠入苍茫之中,不会再有任何的烦恼了吧。可是不知是受了何种神秘力量的眷顾或是诅咒,当林觉再一次的睁开眼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重生了。
就在三天前的夜晚,时间的车轮将自己丢到了十二年前穿越而来的起点,回到了十二年前自己穿越而来的那一刻。十八岁的自己从床上睁开眼时,依旧躺在林家大宅西院的这座小房子里。一如当初穿越至此后的那一晚般的安静祥和,一切情形依然如故。当时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死亡前满目血光,死亡前的痛哭和哀嚎,那一切却又骤然消失,离自己很远。
和穿越时带来的震惊一样,这一次重生,也让自己惊慌失措。这一切是多么的荒谬和不真实,穿越和重生这两件惊骇世俗之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简直不可思议。
林觉怀疑自己疯了,或者是陷入在一个深深的梦境里,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在这三天时间的适应和苦思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都是真的。
十二年前,自己穿越而来时,林觉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但事实却是,他真真实实的在这个年代生活了十二年。那么此时此刻的一切,显然也非梦境,这一切唯一的解释恐怕只能用‘造化弄人’四个字来形容了。
或许自己是受了某种冥冥中的使命,或许因为自己的不作为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所以上天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机会给自己,要求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林觉不得而知。但现在,林觉没心思去想自己肩负了上天的何种神圣的使命,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自己该以何种方式面对这重新开始的新生。
三天时间里,林觉反复在想着一个问题。之前的人生已经失败了两次,这一世自己难道还要浑浑噩噩重蹈覆辙?上一世林家全族被灭,自己三十岁便落得个陪着林家全族去死的结局。那么这一世,自己难道任由这一切发生而无所作为?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林觉在这三天时间里已经想的很清楚,而且已经做好了决定。虽然自己身处的这个林家对自己并无什么亲情和温暖。甚至上一世的经历告诉自己,这林家给自己的更多是欺辱和霸凌。但三十岁那年的那场灭顶之灾是林家全族的灾难,只要自己姓林,便脱不了干系。林家上层的决策失误,导致了那场灭族惨剧的发生。那么这一世,自己怎能再容这种事发生?就算不为了林家,也该为了自己以及上一世那些对自己很好的身边人。
“这一世,怎也不能重蹈覆辙。事不过三,这第三次人生岂能再次浑浑噩噩的渡过。不说为国为民,总也要得了善始善终混个妻妾满堂儿孙绕膝吧。”林觉对着天上的那轮皓月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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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多少前事多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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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的更漏之声远远传来,时间已快到四更了,夜已经很深了。林觉放下托着腮的手,甩了几甩,恢复血脉的流通。坐了太久了,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已经做出了决定,心中也觉得轻松了许多。烛火轻轻跳跃着,烛花噼啪一声爆裂开来,烛火的光线随之黯淡了下来。林觉拿起烛剪,伸过去剪烛芯的时候,房门却被轻轻的被敲响了。
“二公子,绿舞能进来么?”绿舞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林觉吁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起身来开了房门撩起竹帘来,只见十六岁的丫鬟绿舞捧着一壶茶水正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
“你怎么这时候还给我送茶来?”林觉微笑道。
少女羞涩的看了林觉一眼,妩媚的大眼睛虽然带着倦意,但从那张清秀的小脸上依旧可以看到一丝发自内心的关心。这让林觉心中一暖,心中回想起上一世的那些温馨的画面来。上一世虽然自己一无所成,但绿舞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给了自己很多的慰藉。可惜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让她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这一世,自己决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我都睡了一觉了,一醒来,看见二公子屋子里还亮着灯。二公子便是勤奋读书,也不能不分昼夜熬坏了身子。这三天时间,公子跟丢了魂似的,我很是担心呢。”
绿舞小巧的身子轻盈的绕过林觉身旁,捧着茶壶来到案几旁,麻利的往一只茶盅中斟了杯清茶。
“这是凉茶,我只放了几片茶叶,改个水味儿罢了,也不会喝了睡不着。二公子喝点凉茶便睡吧,好么?”绿舞抬头看着林觉轻声的恳求道。
林觉有些感动的看着她,绿舞是故去的母亲给自己买回来的小丫鬟,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脾气甚是温柔,对自己非常的体贴照顾,光是看着她都让林觉感觉很是亲切。特别是母亲去世之后,只剩下这个小丫鬟朝昔相伴在身旁,两人其实已经是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了。
见林觉愣愣的看着自己,绿舞有些羞涩的道:“二公子,还是早点睡的好。你别忘了,明儿一早家主要召集族中公子们庭训。万一问起话来,脑子犯迷糊回不上来,那可要挨打挨罚的。”
林觉猛然想起来了,明天是六月十六。每个月的十六这一天是林家家主聚集子弟诵读家规家训的时间,那也是对一个月来家族子弟行为的处罚时间。林家子弟没有不害怕这一天的,因为总有人要在今天倒霉。
负责明天庭训的是家主林伯庸,他是大房房长,理所当然成为林家家主。按照辈分,他是林觉的大伯父。可是林伯庸严禁子弟们按照辈分称呼他,所有人见到他都必须毕恭毕敬的叫‘家主’,否则便是一顿斥骂。一想到那张毫无表情的严厉的面孔,林觉便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来。平时倒也不怎么见到他,但每月庭训之日他是必在的。
“我知道了,我喝几口茶便去睡。谢谢你。”林觉微笑道。
“二公子……客气了。”绿舞显然对林觉的这种客气有些不习惯,二公子是个胆小木讷的人,他从来都是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样子,可不会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今天倒是破天荒第一遭。
“二公子,没什么事,那我便出去了。”
“去吧。”林觉点头道。
绿舞低着头快步走到门口,掀开竹帘便往外去。
“绿舞,慢着。”林觉忽然出声道。
“怎么?二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绿舞一只素手撩着门帘,俏脸转过来对着林觉疑惑的问道。
林觉咽了口吐沫,轻声道:“他……还在骚扰你么?”
绿舞的脸腾地红了,低下头来先是猛烈的摇头,然后又缓缓的点头。
林觉缓步走过去,沉默片刻对着面前那只发红的可爱的耳朵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他若敢再骚扰你,你便告诉他,我不准他这么做。你是我的人,他无权这么做。”
绿舞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讶的看着林觉。
林觉盯着绿舞的眼睛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别想欺负我们,我们不是好欺负的。相信我,我不是开玩笑。”
绿舞怔怔的看着林觉,忽然用力点点头道:“绿舞……当然相信二公子。”
……
次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林觉便早早的起了床。出了门来到小院里时,发现绿舞却早已起床。廊下已经摆好了方桌,方桌上已经沏好了一杯茶水。绿舞正在偏房的厨房里忙碌着,厨房里传来小米粥喷香的气味。
“公子,您起来啦。洗脸水已经打好了,公子先洗漱,一会儿绿舞替你梳头。”
绿舞在厨房里探出头来道,因为天气热,她的额头上挂着汗珠,脸上也红扑扑的,一缕秀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
林觉点点头,深呼吸了几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院子里花树繁茂生机勃勃的样子,心中甚是舒坦。怎么自己之前便没觉得自己住的这个小院原来挺齐整挺漂亮的。
林觉走到放着一盆清水的木架旁洗漱完毕,披散着长发走到厨房门口,只见里边油烟缭绕,绿舞正动作麻利的烙着油饼。
“公子别站在这里,莫弄的一身油气。”绿舞见林觉伸着头看,忙摆手道。
林觉只得转身离开,坐到廊下方桌旁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水慢慢的喝。不久后,绿舞捧着一碟油饼一碟小菜和一碗小米粥走来,笃笃笃几声,一顿早饭便摆在了桌上。
“公子快吃吧,你一边吃,绿舞一边帮你梳头,不耽误功夫。辰时便要去前庭集合,去的早比去的迟的好。”绿舞一边说话一边在旁边的铜盆里洗了手,从腰间束带上抽出梳子,打散林觉的乱发便开始梳理起来。
林觉取了筷子夹起一块油饼朝后递过去道:“你也吃一块,边吃边梳头,不耽误工夫。”
绿舞被林觉亲昵的举动弄了个大红脸,摆手摇头道:“我一会儿自己吃便是,公子自己吃就好。”
林觉微笑看着她,举着筷子不动。绿舞无可奈何,又不好意思就在林觉手上吃,于是伸出纤纤两根手指,拎着油饼一角提起来,张着小嘴将油饼放在嘴巴里。油饼太大,绿舞的嘴巴不能完全的包容,一半在外边,一半在里边,弄得嘴巴四周油乎乎的,样子甚是好笑。
林觉看着绿舞哈哈大笑,绿舞自己也觉得滑稽,苦于嘴巴里塞了东西,又不能跟着笑,瞪着眼睛憋着气涨得脸色通红。
林觉伸手过去揪掉那露在外边的半边,用布巾将绿舞嘴巴四周的油水抹去,笑道:“看来一心不能二用,你还是等会吃吧。”
绿舞呜呜点头,鼓着嘴巴动手梳头,林觉也开始吃饼喝粥。唏哩呼噜片刻之后,一碗粥几块烙饼便吃了个精光。手脚麻利的绿舞也将林觉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完毕,发髻上别上了银簪。
“公子吃饱了么?米粥还有,面饼也还有呢。”绿舞问道。
“饱了,很香。你也收拾收拾吃饭吧。我去换件衣物,便要去前庭了。”
“衣衫我已经准备好了,昨晚熨烫了挂在衣架上,我去拿。”绿舞忙道。
林觉摆摆手道:“我自己穿就好,你事事都帮我做,我岂不成了废人一个了么?去吃早饭,没你事了。”
……
杭州林氏家族是大周东南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族。林氏宗族的历史可追溯至两晋时期。林氏祖籍之地本在西晋都城洛阳,林氏先祖林旬之曾效力于司马氏。待司马氏夺得天下之后,林旬之以从龙之功得到重用,自此林氏家族开始繁荣兴旺。
五胡南下之时,林氏家族被迫南迁,最后辗转定居于杭州,自此便在杭州扎下了根。之后历经数朝,林氏家族中人才辈出,入仕者众,从而奠定了林氏家族东南豪族的地位。
但林氏的繁盛在大唐武帝之时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他们跟错了人站错了队。再加上当时武皇大力打击世家宗族势力,最终林氏宗族之中所有在朝为官者被杀的杀贬的贬,并禁止林氏子弟科举入仕,林氏便就此败落了下去。他们只得蛰伏于东南,行商经营,几代经营,倒也成为了东南巨贾。
但在地位上,商贾之家和出入朝堂左右朝政的宗族之家可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所以虽然林氏成为一方巨贾,但在林氏历代家主心目中,他们的期盼还是能够重新回归朝堂,重现昔日林氏的门庭辉煌。
到了本朝之后,林氏家族算是有了出头之日。本朝着重文治,对世家大族也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之心。林氏几代家主便开始着力的培养子弟科举入仕。希望以林氏的雄厚财力铺路,加上子弟的大批科举入仕,从而能够达到林氏回归朝廷权力核心的局面。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本朝开国百余年,林氏子弟也更新了数茬,本应该是已经子弟遍布朝野才是。但现实却是,立国百年来,林家子弟能够登堂入室入朝廷为官的不到二三十人。而且大多数仕途坎坷,做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官,根本难以进入权力的核心。
这怪现象让历代家主伤透了脑筋。直到这一代,情形才略有改观。林家直系兄弟三人中,二老爷林伯年官运亨通,再加上家主林伯庸大力的花了银子,终于在去年让林伯年进入了朝廷三司使衙门,执掌了三司衙门所属三大司之一户部司的主官。那已经是三司使衙门三名副使之一的高位了。
这一代的家主林伯庸可谓是踌躇满志。在他看来,万事开头难。二弟已经身居高位,这便意味着林家子弟进入京城各衙门中的机会大增。有二弟林伯年在朝中周旋结交,事情会容易的多。唯一需要督促的一件事便是林家子弟必须要跨过科举那道门槛。若是无法科考得中,那也是枉然。
本朝重视文治,所以对科考之事格外的严苛,入仕的必须是有真才实学的,想花钱买.官可是极难的。一旦被暴露出来,林家便声誉毁于一旦,已经入仕的林家子弟也将遭受牵连。林伯庸可不傻,他是轻易不肯这么做的。
也正因如此,林伯庸对家族子弟的训责极为严厉,他需要的林家子弟不管将来和以后都要以林家的利益为重,需要明白自己是林家族人。所以,他不但要督促他们好好的读书,也拟定了一条规矩,那便是每月的庭训时间。他要以此强化他们对林氏家族的责任感,对林氏宗族的归属感。当然,这么做也是树立自己在家族中的权威。无论是谁,无论他们将来做多大的官,无论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家主面前都必须毕恭毕敬,不许僭越。
第三章豪族严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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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来到林家大宅前庭的时候,宽阔的场地上已经来了不少林家子弟,这些人一个个神情紧张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也没人敢多说话。每个月的这一天都是他们最害怕的日子,他们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什么倒霉事落到自己的头上。
林觉走到第三排的位置上站着,虽然是直系子弟,但林觉是庶出子,他只能站在这个位置上,前两排的位置是属于直系嫡子和在朝中为官的林家族人嫡子的位置,他没有这个资格。
上一世的十几年时间,林觉早已明白在林家的地位等级的顺序排位。直系嫡子地位最高,然后便是那些即便是旁系支系,但能够成功入仕的那些人的子弟。这之后再按照血缘长幼来排位。林家只有这两种人最吃香,最受眷顾。
其实也好理解。嫡子被视为林家纯种高贵血脉的人传承者,毕竟林家各房正房都是门当户对的有头脸的门户之家的女子。至于小妾婢女丫鬟之类的人,生出的儿子在地位血脉上都被视为次等。而那些考上科举冒头的林家旁系子弟,他们是给林家带来地位和回报的棋子,对他们的嫡子看高一眼便是笼络他们的心,这自然也是很好理解的。
各处通向前庭的侧门偏门以及和林家大宅的外门处,匆匆赶来的林家子弟们如灰老鼠一般猫着腰飞快的聚集于此,很快,前庭空地上便聚集了五十多名林家子弟。
这些人年纪大的足有四五十岁,年纪小的还只有五六岁的光景。穿的衣服也是有的破烂,有的齐整,有的干净有的污秽。由此可见,虽都是林氏宗族子弟,这些人的生活际遇可大不相同。
不久后,穿着蓝色长袍的林家大管家黄长青的矮胖身影出现在正厅门口。黄长青的出现,便意味着家主即将到达。所有的林家子弟们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整理好衣衫仪容,紧张的看着正厅门口。
“诸房子弟,恭迎家主。”黄长青拖着声音叫道。
众子弟纷纷跪倒,高声叫道:“恭迎家主。”
黄长青弓着腰朝着正厅门里陪着笑,下一刻脚步杂沓之中,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穿着黑袍寿字暗花花纹的清瘦老者出了正厅大门,来到门前的石阶上。簇拥在老者周围的除了几名林家的幕宾之外,还有四人是林家直系的子弟。其中三人是长房的三位公子林柯、林颂、林润。另一位则是三房的嫡长子林全,也是林觉同父异母的哥哥。林家二房林伯年膝下也有二子一女,但林伯年在京城为官,家眷子女也都随他去了京城,所以这里没有二房子弟的身影。
林柯林颂林润等人下了台阶来到第一排站好,林伯庸看着下边齐刷刷跪在地上的家族晚辈们,双目炯炯,沉声道:“都起来吧。”
众子弟纷纷起身肃立,林伯庸电目扫视全场,喝道:“本月庭训开始。孝祥,你可监督带领众子弟诵读家规家训。”
孝祥是林柯的表字,林柯是长房长子,监督率领林家子弟诵读家规家训的殊荣非他莫属。
林柯躬身称是,举步跨上一级台阶,转身面对众子弟高声喝道:“林氏家规,每日诵之,林家子弟,需牢记于心,须臾不可忘,半条不可违之。”
林家众子弟齐声喝道:“绝不敢忘,牢记于心。”
“好,家规十条,诵之。”林柯肃容喝道。
林家子弟们齐声诵道:“其一,尊祖敬宗、和亲睦族。毋至因利害义,有伤风化。其二,祠宇休整、春秋祭祀。毋至失期废弛,有违祖训。其三,孝敬父母、尤为至上。毋至逆反遗弃,有违道德。……其十,国家法纪,不可违犯。毋至以身犯法,辱族毁身。”
十条家规,众子弟熟记于胸,郎朗诵之,倒也气势恢宏。林伯庸抚须点头,脸上现出些笑意来。林觉站在人群当中也跟着念诵家规。这十条家规他也记得烂熟于胸,毕竟上一世这种场面自己参加了何止百次。
“下面是林氏祖训,大声诵之。”林柯高声喝道。
林家子弟齐声诵道:“事亲必孝,待长必敬。兄友弟恭,夫义妇顺。冠婚丧祭,秉礼必慎。学文必功,习武必勤。治国必忠,治家必严。居功毋骄,见恩必谢。士农工商,择术必正。毋听妇言,而伤同气。 毋作非法,而犯典刑。毋以众而暴寡,毋以富而欺贫。毋以赌博而荡产业,毋以谣辟而坠家声。制行唯严以律已,处世当宽以绳人。苟能行之于久久,当必报之以冥冥。兹训词实系废兴,诵之再三,尔其敬听。”
众子弟诵读完毕,林柯转身向着厅门前台阶上方的林伯庸躬身行礼道:“禀报家主,家规家训,诵读完毕。请家主训话。”
李伯庸点点头,缓步上前。林柯回归队列之中时,李伯庸沙哑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家训家规,乃我林氏立足之本。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天下乃众家所构,家正乃天下正,我林氏子弟之所以重家规家训,不仅是为我林家立身,也是胸怀天下之举。你们可明白么?”
“明白。”众林氏子弟齐声道。
“嗯,明白就好。我林氏一脉渊源数百年,开枝散叶生生不息,祖上贤者辈出。然到了如今,成就者寥寥,有辱我豪门大族遗风。正因如此,老夫才要每月庭训,激励你们奋发上进,光耀门庭。我林氏宗族,在老夫这一代,必要广出人才,重归朝庙堂之上,恢复昔日林氏之辉煌。这个责任不仅是老夫一人来背负,你们也都有责任,因为你们都姓这个‘林’字。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老夫不得不督促激励你们,甚至惩罚你们。明白么?”
“明白……”众弟子的声音稀稀落落了起来。
“都没吃饱饭么?干什么有气无力的?家主问话,当精神饱满神气完足。”林全跳了出来,照着众林家子弟恶狠狠的吼道。
“明白!”众弟子打足精神高声道。站的时间有点长了,太阳也从东边照到了人群之中,不少人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但他们知道,最要命的一个环节还没到来,还不能掉以轻心。
林伯庸说了这一席话之后,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庭训每月一次,每次颠来倒去便是那些话,其实也没什么新意,不过是要走这种仪式罢了。说多了也是无益,最重要的是付诸行动。对这一个月来林家子弟的过失加以惩戒,那可比苦口婆心要有用的多。
“老四,今日由你判得失,行家法。黄管家,取赏罚薄来。”林伯庸沉声道。
老四便是林全,直系三房之中,他在堂兄弟之中排行第四。林全一听到林伯庸居然点名要自己主持今日赏罚之事,喜不自禁。以前这可都是大房三位公子的差事,这可是代表着在家主心目中有一席之地的。
“遵家主之命。”林全拱手喜道。站在一旁的长房三公子林润瞥了他一眼,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林宅大管家黄长青下了台阶,从袖筒中取出一本蓝皮小册子递到林全手中。这本小册子可不一般,林家专门有人负责记录林家子弟每月所行之事,将之记录在册。每月此时,根据这个月的记录评判赏罚。这种手段,可以说大大的限制了和掌握了林氏子弟们的言行举止,让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林觉看到那本小册子的时候,顿时想起了上一世被这种方式所控制的恐惧。上一世之所以小心翼翼的过了十几年,大概也跟林家这种窥探族人行动隐私的行为有很大的关系吧。
林全接过小册子,朝家主林伯庸躬了躬身,然后翻开小册子朗声叫道:“外宅子弟林有德出来回话。”
众林家子弟的眼光齐刷刷的投向第四排一名三十六七岁面色颓唐的男子身上。很多人眼有忧色,林有德被第一个点名,若是坏事,恐怕事情不小。
林有德面色发白,低头走出来站在阶下。但听林全高声喝道:“林有德,上月二十三傍晚,你去东河街灯笼巷中作甚?可否禀明家主及在场众人?”
林有德面色惊惶,结结巴巴道:“我……我没做什么啊,我只是……只是……路过那里罢了。”
林全喝道:“撒谎!你是去赌钱了是么?灯笼巷中有七八家赌场,你身为林家子弟,跑去赌场喝酒赌钱,已犯家规第七条之下的第三条细目,必当重罚。按林家家法,此当杖笞十下,禁闭三日思过,停发房中月例三月。你可服气?”
林家众子弟发出惊惶之声。杖十下,那已经是极重的惩罚的。家法惩罚之中的体罚部分有荆条鞭打和木杖笞打两种。荆条责打还可忍受,毕竟只会留下外伤而已。但用枣木杖打屁股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那又重又硬的枣木杖打在身上,几下就有可能造成身体的内伤。以林有德这副身子骨,这十下木杖,怕是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更别说还追加禁闭三日,停发月例的惩罚。禁闭三日倒也罢了,停发月例可很是要命,因为大部分林家旁系子弟家中便靠着每月的那三四两银子过日子。月例停发,便等于断了生计了。
第四章庶子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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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有德面色灰败不堪,‘噗通’跪倒在地,朝着林伯庸磕头道:“家主,饶我一次吧。不能断我房中月例啊,我房中妻儿就指望着月例吃饭了。若断我房中月例,我们便活不成了。”
“眼下来说这话,既知房中艰辛,你又为何去喝酒赌钱?赌钱挥霍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你房中的妻儿?”林伯庸尚未开口,林全抢先喝骂道。
“我……我没赌钱啊。”林有德颤声道。
“呀?你倒是一推三六九,索性什么都不认了是么?你莫非要说,是宅子里冤枉了你不成?”站在台阶上的大管家黄长青涨红着脸道。他是全权记录林家子弟们的行为的负责人,这事儿他必须出来解释。
“李狗儿,出来回话。”黄长青转头叫道。
一名身子瘦小,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的小厮忙从旁边的小厮仆役的人群中钻了出来,跪下磕头。
“李狗儿,这一条是你禀报的,你说说。”
“是,黄管家容禀,此事千真万确。小人那日亲眼看到林有德进了灯笼巷东首的‘富贵赌场’。小人特意等着他出来后进去查问了赌场里的人,他们都说林有德赌钱了。小人岂敢撒谎,不信的话可以叫富贵赌场中的阿三来对质。”李狗儿高声说道。
“听到了么?林有德,事儿都给你还原出来了,你若是再抵赖,那可又加了一条诡辩欺骗的罪过了。”林全冷笑道。
林有德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兀自喃喃道:“不能断我房里月例啊,不能断啊,断了就完了。”
“老四,听他啰嗦什么?还不快些。”林柯皱眉喝道。
林全点点头,大声招呼一旁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丁道:“还愣着作甚?还不来行家法么?”
几名家丁一拥而上,抓着林有德的胳膊便往旁边的条凳上按。两头缠着红布的黑魆魆油光锃亮的枣木棍也被扛了出来,下一步便是开打了。
“且慢!”忽然间有人叫了一嗓子,这一嗓子让在场众人都愣了愣。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而至,落在站在第三排的一个少年身上。大伙儿都认识他,他是直系三房庶出的二公子林觉。但见林觉面色平静的缓步走出队列,朝着台阶上的林伯庸拱手行礼。
“家主,我有话要说。”林觉道。
“林觉,你干什么?昏了头么?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么?”林全喝道。
林觉皱眉道:“有没有说话的资格须得家主说了算,大哥莫非要替家主做主不成?”
林全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没法反驳。自己若是反驳的话,岂非是要得罪家主,好像自己真的不把家主放在眼里似的。
林伯庸也有些奇怪,这个三房的庶出子自己对他并无什么特别的印象,但也知道是个唯唯诺诺不成器的废物。这种场合下他突然站出来说话,而且刚才那句话绵里藏针让林全无法应对,倒是教人惊讶。
其他众人也感觉有些奇怪,这个三房的庶子平日懦弱沉闷,就是个不起眼之人,怎地今日居然在这种场合出头?
“林觉,你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便是,此时是庭训赏罚之时,不得打搅。”林伯庸沉声道。
“听到了么?还不退下?你放心,或许一会儿便轮到你。小册子上也许有你的名字,你莫急。”林全喝道。
林觉并不搭理林全的鸹噪,依旧拱手对着林伯庸道:“家主,正因为此刻是庭训赏罚之时,所以林觉才觉得要向家主禀告。此时不说,便是不对我林家负责的举动。因为这话可是干系到一个人的声誉清白,干系到我林家家规是否处置公正,从而也干系到家主的声誉和林家的声誉。”
“哦?”林伯庸皱紧了眉头,难道林觉要说的话居然如此重要?或许该听听他的理由。
“危言耸听,还不退到一旁去。”长房大公子林柯听不下去了,在一旁冷声斥责道。
“就是,满口胡言乱语,还不退下。”长房二公子林颂也斥责道。
“慢着,且听他说些什么。”林伯庸忽然对这个林觉有了一丝兴致,他倒要看看这个三房庶出子今日要说出什么话来。
“多谢家主。今日是庭训之日,侄儿一直认为,每月庭训,诵读家规祖训极大的激励了我林家子弟。当然,很多人不理解家主的苦心,不知家主为了我林家的前途殚精竭虑,为了了我林家能够重新门楣光大而煞费苦心,或许有些抱怨之言。但侄儿却是能体会家主的苦心孤诣的。”林觉诚恳的道。
林伯庸抚须微微点头,这番话听着还是入耳。身边的人很多其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甚至包括自己的儿子们,自己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太多。没想到这林觉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来,虽然并非全部是自己的心思,但这番话说的还算得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国之民,自然需要遵循国之律法。同理,我林家的子弟,也必须遵循家规家训。凡违背家规家法者,理当接受惩罚和约束。”林觉继续道。
“你站出来便是要说这些?你不是说,有些话关乎老夫声誉,关乎我林家声誉么?刚才这些话众人皆知,倒也没什么稀奇。”林伯庸皱眉道。
林觉躬身道:“是,那侄儿便斗胆说话了。侄儿认为,家规固然要严守,不得逾越。但家规家法的执行一定要公正,否则便难以服众,进而影响家族声誉,也影响家主的清誉。”
林伯庸面色变冷,沉声喝道:“林觉,你的意思是说老夫执行林家家法不公正?”
“好大胆子,信口胡言,敢如此诋毁家主和家规祖训,来人,拿了他。”林柯大声喝道。
两名家丁横着膀子上前来便要动手,林觉摊手道:“家主,侄儿何曾说您执行家法不正?侄儿的话还刚说了一半呢。”
林伯庸面无表情的摆摆手,两名家丁退到一旁。
“你继续说。把话说完。”林伯庸沉声道。
“多谢家主。家规家法乃家族数百年传承提炼,都是祖辈智慧之凝结,字字珠玑,自然是毫无错漏。家主德高望重,行事公允,又岂会不正?但即便如此,具体到事情上,却未必便能完全公正的处置。就好比朝廷律法固然公正,执法的官员也是清正廉明,但难道说朝廷便不会出冤案么?有些事不是和法规和执法之人公正便可以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的。”
林伯庸皱眉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林觉沉声道:“家主,就拿眼前林有德这件事来说吧,林有德触犯了家法,理当受家法惩处。但家主可知其中隐情?家主可曾询问他这么做的缘由?杀人需要动机,还要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才能定罪,可刚才,我可没看到任何人去问问林有德为何去赌场,这背后的缘由又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他去赌场赌钱了,便生硬的用家法处置,未免失之偏颇。朝廷律法还要讲究查清事实经过,何况是我林家的家法,还能大的过朝廷律法么?”
众人都愣住了,子弟们当中有人微微的点头,也有人为林觉捏了一把汗。这些话说出来,若是惹恼了家主,不知道要受何种处罚。
林伯庸皱眉思忖片刻,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其中还有隐情?我们冤枉了他?”
林觉静静道:“侄儿的意思是,要让人心服口服才成。我林家是诗礼传家的大族,一举一动都须得不叫人生出议论。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说林有德贪酒好赌,那可是干系到他一辈子的声誉,怎能不慎重?”
林伯庸很是惊讶的凝视着站在阶下的这个少年。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的话很有道理。自己整肃家规的过程中确实简单粗暴了些。这其实也是处于自己想以雷霆手段将林家拉上正轨的意愿。但确实在有些方面没有多想,以至于私底下产生了不少的埋怨,自己也有所耳闻。或许,自己应该如这少年所言,让人心服口服才好。
“林觉,若林有德的事情交给你处置,你如何去做?”林伯庸沉声道。
林觉拱手道:“家主若是同意小侄来处置,我可当场处置。”
林伯庸抚须道:“好,倒要看看你如何处置。老四,你退下,让他来处置,咱们瞧着。”
林全愕然道:“家主,这……那……哎!好吧。”
林全狠狠的瞪了林觉一眼,极不甘心的将那本蓝色的小册子丢到林觉怀里,咬牙低声道:“你给我等着。”说罢哼了一声悻悻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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